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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仁大学神学论集 第92号

由仁道之领域入基督的天国


雷敦和
前言
作为中国人而反省现代西方神学的刘小枫内外非常突出。藉着西方神学,刘小枫不公要更明白西方文化——包括自西方来的马克思主义——的根源,亦想理解人,无论其民族背景如何。人首先属于普世大地,次属于某种民族。因此,由中国古代传下来的中国民族利益应该受到严格批评。四海之内有人道,四海之外有夷狄这类的说法是五四以来至今不公没有绝迹,反而变本加历的个根本性错误。此错误在于强调民族性而忘掉人,即普遍人性。   
一、国中神学不只属于中国
今时的教会重视本地化和民族特性,反对不适当的西方思想味道。尽管此方向有其可赞成之处,但是我们不能不听从刘小枫的警告,使所谓有中国特色的神学不得限于有黑头发及黄皮肤、龙的传人而已,中国神学作为神学的课题应属于整个教会的神学宝库。倘若不然,中国神学确实是一种怪物。其神学特征来自基督的启示,其民族特点出自那里呢?出自历史世世代代圣神之预启,抑或来自邪魔的引导,或来自某种说不清的中性,即不分善恶的民族性格。
当然具体的情况中,会有不必考虑 善恶分别的中性事物,我们不怕过分地圣化筷子,酒盅这类中国物品。但是梵二的道理指出,任何民族虽然未曾认识圣神,但圣神在其内存在。梵二文献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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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此一前提:中国民族特性中有圣神在其内,使中国人不必脱离民族思想范畴而可认识耶稣的天父。因此中国神学或直接从圣经或间接从十三经等全来自圣神的功劳。由此可定:无论在国内外;任何人可以从此在中国内的启示更了解基督的无限奥迹。以此态度我们先去拜访至圣孔子。
二、孔子的忠恕观
    我们首先参考论语,不是因为孔丘是中国唯一的哲学家,更不是因为我们认为论语全书来自孔子亲口说的话。对於孔子和儒家所重视的经文,学者仍朝三暮四说法不一。不过,此问题不阻挡哲学家用孔子的书去了解中国文化的几个基本原则。孔子自己说他「近而不作,信而好古」。(论语7:1)
    「好古」使孔子要恢复传统社会制度,以礼仪和音乐为基础:
    「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论语:12)
礼仪使人总活在人间。在某种社会内,不可与脱离大陆的小海岛作比较。人是社会动物,其美德、即仁、是人与人之间的行为标准。因此反省不是内心的审查而是探讨本人和他人、朋友、老师的关系: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论语1:4)
    上面一段话恰好介绍孔子哲学里一个非常要紧的字:「忠」。「忠」字所涉及的是人与人,特别是在下者对在上者的一种关系。左传隐公三年在谈周郑交人质时有句话:
    「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意思是说:互相守信假如不出自内心的真诚,只凭人质,是不能维持得住的,该文还指出:古书的道理都在於显示忠信:「昭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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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下面还有话说:「明恕而行」,恰恰把「忠」和「恕」两字联起来。由此至论语: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4:15)
差不了多少。
    「恕」字在孔子思想中有特殊地位。子贡问老师:有没有一个字可以将其道理总合起来。
    「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15:24)
    「忠」和「中」的关系和「恕」暨「如」的关系是同类的。左传隐公三年以「信由中」解释忠字,同样可以以「如」字说清恕字的意思。「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讲「恕」字是站在他人的立场,使人以「我如你、你如我」的态度面对道德要求。在这里他人的立场不是他的客观地位,而是像我(如我)的你的立场。
    自希腊来的西方伦理学和孔子的这种道德观有很大的差别。西方要分清楚实事和价值、客观的情况和道德原则,因此作选择是按照某种原则在面对客观情况时去作。用於基督教伦理上,可能有社会调查告诉人实事如何,然后有基督的道理,比如特爱穷人,使我在所调查的社会能为穷人工作。社会调查应该是客观的,假如有不同的选择,那就是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而已。
    孔子以及所有古代中国思想家不分实事和价值。人首先在人间在我你关系,道德在於我将自己放在你的位置,何必去找无人格的客观世界一现代西学者亦承认人没法子从其世界分解纯粹的实事一又何必去寻永恒不变的价值和道德原则。无论孔子自己对天的信仰如何,其伦理学不须他追求永恒的价值,人间的传统美德已足够。
三、由孔子看耶稣
    以孔子的角度看耶稣的道理,也许可以带来新的阳光。耶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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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类似恕字的我如你立场呢?耶稣时代的法利塞人使用不可变的永恒法律来判断人类行为,这点恰恰受到耶稣最锐利的批评,她自己也会提出所谓新的法律、爱主爱人,不过从神的解释里,我们可以知道这个法律不是一个像法利塞人所重视的不变的原理。在「慈善的撒玛黎雅人」故事里,耶稣就请听众站在被打的犹太人的立场,由此认得出谁是他的邻人。这就是孔子的恕的意思,使听众知道伦理不在於知道法律的规则,而在於进入「我你关系」去「照样做」(路10:37)。
    倘若我们进一步研究孔子,我们不能不提到「仁」,亦要问这个仁和耶稣的博爱有何关系。不过天主教的儒家学者已常讨论这个问题,所以不必再去谈。只要注意到孔子,而不是儒家后来所说的仁观。按照英国学者葛立韩(A. C.Graham)(2),孔子的仁字与孟子的仁义不同。在论语中,「仁」不是一个超越人间的美德,「仁」在孔子的作品里是一个方向,使在社会中的人能恢复此社会的礼仪。因此,他说:
    「克己复礼为仁。」(论语2:1)
仁又不是一个可定量的美德。或者人有仁,或者他没有:
    「(颜)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的弟子),则日月(一天一个月)而已矣。」(论语6:5)
耶稣的博爱有多有少(路七47),所以与上面的仁就不容易做比较。论语的仁是一个可以走的路,也是一个可以离开的路,我们必须同行。四、仁的疆域
    假使仁是道德的方向,又是复礼的原则,那麽其终端何在?有的学者强调,孔子的伦理代表封建社会制度。战国时代的战乱使孔子想恢复以前的固定社会次序,所以他怕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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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之所慎,斋、战、疾。」(论语子:12)
这三害,斋戒、战争、疾病,是人不能超越的三终端,又是仁的疆域。
   「斋戒」是人类面对天、鬼神等的边际。由十七世纪迄今,有人谈孔子对天和神的看法,有的认为孔子的天有位格性,有的则不然。其实,在论语里这并不是孔子自己常讨论的问题。「敬鬼神而远之」至少说明孔子不要研究这个问题。因此其仁属於人间,不是天的美德。
    「战争」说明一批人和另外一批人的边际。战争是不合理的,是不仁道的。孔子的仁不包括正确的战争、合理的革命等概念。以后孟子以孔子哲学为本要讨论这些问题,但是孔子的复礼仁使他不能谈超越礼之事。
    「疾病」是个人生命的限度,亦不是孔子所研究的。痛苦、死亡、灾难在论语里是人无法了解的事。因此我们可以假设,仁的疆域就是人类、社会和个人的限度,即:斋、战、病。
五、「仁国」与天国
    提出上面的三个限度为基督徒是非常有意义的,这就是因为耶稣的逾越奥迹突破这三限。耶稣称天为父,也是因父的能力经过死亡,为其信者获得儿女的地位。面对战争和暴力,耶稣自身告诉门徒不必怕迫害他们的人或社会的崩溃。最后,他藉著复活战胜死亡、克服人性病弱之处。
    孔子的「仁国」属於「文武之道」中国传统的人类社会。耶稣的死亡、复活使人进入天国,不限於孔子的仁国。在天国里,孔子的忠恕之道有新的价值和意义。
    逾越奥迹克服孔子哲学的难题。孔子的门徒有时有仁。有时没有;基督徒籍着主的苦难和复活总有仁,即基督的仁,所以在主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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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不走此路。「忠」亦是完美的,是耶稣对天父的忠心服从,而在主内的人也可以称天为父。「恕」是爱人如同主爱了我们一样,也就是与最卑微的兄弟姐妹为伍。
    孔子自己要人得到精神上的平静。快乐和泰然,不想强调人类的痛苦。刘小枫所赞成的神、哲学家们就是那些批评西方形而上学所允诺的平静和真理而令人跌入深渊的痛苦使他能呼求上主。也许孔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哲学家,在战乱的时代里,他提出忠恕之道,但是施行仁的目的不能不碰到天不言、国不知、吾无常三个限度使人或只靠己力会绝望,或可盼望上天之言、天国之和平。个人的永生。
 
附注:
(1)刘小枫,走向十字架上的真理,香港,1990,pp.304—5
(2)Grabam A.C,Disputers of The Tao,Open Court,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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